总第26期
必勤导读:
在古代,城墙是防御工事;在现代,城墙是风景。我们内江也有城墙,但正消失于高楼大厦间,以至于年轻人都不知道它在哪里。年纪大一点的人,却对它有深刻的记忆,他们嘴里常说的词,就有“城墙边儿”。杨乙敏女士从小在城墙边儿长大,对城墙有着深厚的感情,她用优美的文字向我们讲述了内江古城墙的前世今生,诉说了她对城市建设的思考。让我们跟随着她,来一次寻幽访古的旅行吧!《老城墙的前世今生》
杨乙敏
城墙,是城市古老的象征,更是城市历史的写照。
在冷兵器时代,城墙作为最有效的防御体系,发挥着抵抗入侵,保卫家园的重要作用。随着时代的变迁,老城墙的功能逐渐退化,也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到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可怜的老城墙越来越少,几近烟消云散了。具有二千多年历史的古城汉安——内江,也概莫能外,古城墙逐年消失,它的风姿和城墙内外发生的故事,都将逐渐被时代的风吹走,而且,会走得不知不觉、无声无息。
一
据史料记载,明洪武四年(公元年),古内江恢复县城,汉安知县谢熙奉令复修城垣,由原来的土墙改修为内填泥土,外围砌石,高一丈七尺,厚一丈五尺,周长九厘三分,共有垛口个的城垣。城墙长“周围九里有奇”,城垣内面积约一平方公里,并设立八个城门。由此奠定了内江城墙的基础。新城墙诞生以后,我不知道它是否在明末清初的战乱中起过作用,也不知道它在清末民初的*阀混战中,是否挨过枪击炮轰。到了我诞生的时候,它已经垂垂老矣!
穿过岁月的河流,老城墙无声地见证着时代的变迁。
记得熟稔的一首古老童谣“城门城门几丈高,三十六丈高,骑马马,上内江,走进城门砍一刀。”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童年的我就时常吟着这首童谣,穿梭于那些古老的小巷,在城墙边上跑来跑去。那时,绵延数里的老城墙对于我们小孩来说,似乎高不可攀。记得靠泥土墙、面向大洲坝那一排的斜壁坡上,长着一棵棵大槐树,一到夏天绿荫参天,鸟鸣蝉叫,一幅生机盎然的景象。每当我爬上城墙边沿的那棵大树的粗枝上,眺望大洲坝外面,一条长长的埂道直通河岸,岸边长满了芭茅、野草,蜿蜒的江水由北向南流向远方。河对岸连绵起伏的丘陵,一片翠绿。还有那远处的农舍点点,炊烟袅袅。啊,古城墙成了我的观景台!
除了自然风光,还能看到人文风光。站在城墙上,有时能看到城墙下离河边不远的竹林盘里,三三两两的妇女,躲在林子隐蔽处,对河中洗澡的男人们指指点点,从她们肢体语言的表达上,能感觉到她们看得那么有滋有味,那样开心。正如一首诗里写的那样:“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偶尔还看得到打渔人,驾着一叶扁舟,舟上站着几只摇摇摆摆的鱼鹰,在河面上穿梭,多么赏心悦目哇!那景观深深地印在我童年的脑海里,供我久久地回味。唉,这种享受再也没有了,那截城墙早已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消失在现代化的高楼中。
从古到今,城墙的下面,尤其是城门洞里,都可能是无家可归的流浪者或贫苦的人夜里栖身的地方,我小时就见过这种现象。
我从小是在小东门的城墙边长大的。从大院出来的街面往右拐大约百多公尺,就可走到老城墙边。童年到少女时期,每天背着书包上学,学校就在一条巷子的街道口,沿城墙直走,穿过若干条小巷,那高高的围墙里,便能听到朗朗的读书声。
小东门老城墙上是最有名的朝阳巷,我每天上学、放学都要从那里经过,巷里有一住户引起了我的注意,这哪里是住户啊,其实就是一个仅能遮挡风雨的地方,就是在城墙脚下,用一堆乱石搭墙,用一些乱草和杂物作顶的一个简陋的棚。陋棚主人仅一人,一个四五十岁的妇女,着一件青蓝布对襟扭扣的宽大衣衫。陋棚里一盏晕暗的白炽灯泡上布满了灰尘,简陋的木板上一堆乱七八糟垃圾物,如柴块、烂布条、瓦片什么的。常见她手里拿着一个分不清颜色,满是污垢的带把儿洋瓷盅。她出门就带上那瓷盅,兴许那瓷盅就是她的全部家当,是她讨生活的唯一方法。那个棚子连一块门板都没有,是用竹篾条编制的两扇竹排做门。篾竹镶嵌在泥墙石缝隙上,两扇篾竹关拢来用铁丝缠绕扭在一起就算是“锁”上门了。每当我背着书包从那里路过,都要停下脚步足足呆上几分钟;心想,她怎么过呀?如此穷困的她靠什么生活呢?她手中的那个瓷盅是否又讨得了一些食物?老城墙下的这座陋室和它的主人,让幼小的我看到了社会底层的人们是怎样生活的。
内江著名的王哈儿就住在小东门的城墙下面,头顶有人修了一座房子,可以遮雨。本来城墙根是行人可以过路的通道,他把这可以遮雨的地方利用起来,成了她的家,当然过路的人就少了。人说“家徒四壁”,而她家却只有两壁,有两面是通风的,冬天一定很冷!
多少年了,老城墙边的陋室、篾竹门、铁丝、讨饭盅,王哈儿的家,这些景象一直存留在我心底,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好在我们已经基本消除了贫穷,那些久远的时光已被岁月的尘埃覆盖,往事已矣,还有谁愿意去回忆老城墙下的苦难呢……
二
虽然城墙已失去了它古时的功能,但我还是有幸看到了一次它的“回光返照”。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那场特大洪水,给内江市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那年七月份,随着一场场暴雨,沱江河水泛滥,那是内江百年未遇的大洪水,两小时就暴涨到七、八米以上,迅速上涨的洪水让市民措手不及,地势低洼地带的河坝街、民族路、滨江路、沿江路、大洲坝等瞬间变成泽国,一片汪洋。罕见的洪水向东门的老城墙冲涌而来,是那高高的城墙阻截了洪水进入市区。此时,城墙真正发挥了抵御洪水入侵,保护市民生命安全的防御功能。
住在小东门城墙以上的住户是安全的,当然要帮助河坝街居民转移。河坝街瞬间就成汪洋,河水漫过屋顶,逃难的居民卷起一床被盖就往城墙上疯跑,也是一瞬间,城墙上就挤满了人。每人手里拧着一个装了衣物的包袱,以作夜里防寒用。我挤在堆满人群的城墙上找寻亲人,只见被洪水惊吓的市民疲惫地蜷缩在城墙边上,相互安慰着。站在城墙上往下看,整条街道全浸泡在水中。房屋、工厂、学校,全都不见了,不少桌椅板凳、沙发、箱子等全都淹没在水中,成为泱泱河水中的漂浮物。
那时,城墙上是最好的避难所。曾几何时,古老城墙又成为一座城市的铠甲,成为人们耐以生存的依托。这,可能是它最后的奉献吧!随着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这些见证历史兴衰的老城墙日渐稀少。但城墙的旧影总在我心里浮现,仿佛我又走进这些意味深长的历史甬巷,悉心领略着昨天的故事。
三
今天当我又重新去追寻过去的城墙旧址,真让人感慨万千!来到儿时常去的小北门巷,现在的北城垣,从桂湖街西端鱼市处一直往里走,走进幽深处,仿佛还有熟悉的残影在眼前晃动。只见小巷的前端与中端各保留着两棵大树,只是已被镶嵌在石墩的崖缝峭壁上,这就是当年那斜坡上生长的高大槐树吗?几十年过去了,树干更加粗壮,从石罅里生长出若干分枝,呈巨大伞形,枝繁叶茂。树很高,直达高楼的房顶。附近的居民在这树荫下,摆上两三张茶桌,或打牌、或喝茶聊天,微风吹来,凉风徐徐,好惬意的小巷休闲地啊!
从小巷出来走到阴家巷一个旧式小院92号院,这是座很窄小的四合院老房,当我踏进那扇敞开的木门,眼睛快速一扫,应该是四户人家,心里还在默念,倏地,一只大*狗不知从哪个角落闪在了我面前汪汪大叫,小院没有主人,显然它就是把门“将*”。那凌乱小院的几扇简单木门已浸透着岁月的风霜,那并不结实的门框,一把简易锁扣挂在不很紧凑的木门上,我想,这小院和古城墙一样,都可以作为文物了,但是,他们都在逐渐消失!
接着去了金霞宫上面的朝阳巷,这儿是昔日的小东门古城墙,这城墙抵御过当年洪水的进犯。城墙现仅存一段短短的遗址,它仿佛在告诉人们关于这里曾经发生的那些过往。残存的朝阳巷两端,各有一间木屋瓦房还伫立在巷头与巷尾,巷头朝阳巷12号门牌与巷尾朝阳巷24号门牌,仿佛在向人们诉说着古老的故事。那两间低矮的灰砖黑瓦房在高楼的衬托下显得极不协调,斑驳而陈旧的红木门油漆已经脱落,可那也是能找到回味旧时光的稀少斑痕了。
面对逐渐消失的一片片古老城墙,心中不禁感概万千。我在想,要是能把它们保留下来,一定会是内江城的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但是,正如明朝汉安知县谢熙不能预见到他修的城墙会在今日消失一样,我们们在进行城市建设的时候,也不可能有跨越时代的预见啊!
内江的老城墙在我们这一代人心中,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结,城墙与城门作为这座城市的历史将永存在我们的记忆中……
(完)
▲作者近照
杨乙敏,女,上世纪五十年代生。下过乡,搞过企业销售,经过商,在内江市物资部门工作至退休。内江市作家协会会员,内江市中区摄影家协会会员。有散文在报刊杂志上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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