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台收音机
文冷月竹林
我离开家乡二十年了，二十年来由于种种原因，我从未回过去一次，但是在我的思绪里，每时每刻都在记忆深处思念着我的家乡。那故乡的山，那故乡的水，一草一木，家乡人可爱的笑脸，一一闪过，忘不了，抛不掉。尤其是我童年时代的小伙伴。
想起童年，时光便走回了年。想起一台令我难忘的收音机。记忆里便跳出了铁蛋，小丫，山妮。他们不但是我的好伙伴又是名副其实的好朋友和好哥们，我们四个人整天形影不离，年龄都一般大小。于是我们学着桃园三结义，按着生日大小拜把子称兄道弟，又就地插草为香，口中念念有词：我们本是同年生，但求同年同月死。彼此互相照顾，遇到事情谁都不许做逃兵，大家一起商量。于是我做了老大，我的生日比他们三个大一个月。由于我的生性胆子小。每遇到事情时，都是由老二铁蛋拍案定夺。铁蛋生的相貌英俊，身体结实，说话嗓门大，别看他人小，但是特别机灵有主见，是我们三个女孩子最佩服的。老三山妮。她从小就失去了父母，与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生的清秀人很聪明。老四小丫，声音甜脆天生一副好嗓子，唱歌好听。自从我们拜了把子后。每遇到事情就不谋而合。心就能想到一块儿。可应了那句话：心有灵犀一点通。至今想起都觉得不是一件怪事呢。
记得，村子里村支书李中孝一家日子过得相当富有。在那个年月他们家要啥有啥，穿的衣服都不打补丁。还有一种叫做的确凉的布料，这和我们穿布衣布裤还有打上补丁的相比，他们家是天而我们是地。村支书有一儿一女，只要他们一出现在村子里，那种耀武扬威高高在上的神态，简直让我们看不惯。每当村子里谁家缺了三毛五毛的钱，厚着脸皮去他家里借。李中孝的媳妇立即露出一副卑鄙的嘴脸：“哟，俺们家也是和你们一样紧巴巴的过着日子哪。”然后又笑吟吟地把你送到门外。恨得村民们暗地里骂她是：铁公鸡，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他的儿子李刚在我们班。班主任高老师给他安排了一个最大官：班长。每当上课前，他都把我们管理的死严死严的。比方说：哪一个同学突然想上厕所向他请会儿假，他把眼睛一翻说：憋着吧，要上课了就穷整个事。他说话简直就是圣旨。我们四个人看在眼里。心不服。凭什么，就凭他爸是村支书。高老师看出我们的不服，她把我们叫到没人的地方以一副即严厉又温和的样子说：不要不服嘛，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知道不？当时我们虽然小，但是还能听得懂其中的道理。原来高老师的弟弟在村支书手下当会计。
记得那一天，班级里发生了一件稀罕事。李刚前脚刚踏进班级，就有十几个学生围着他转。我们常叫他们是：跟屁虫，马屁精。只见李刚满脸充满神秘色彩，平日的小白脸上仿佛是挂上一朵红花。嘴里炫耀地向大家宣扬：“俺爸昨个又从城里带回来一个奇宝贝，它呀不大不小，四四方方，黑颜色的，外面用黑色皮子做包皮。只要放上电池打开开关就能发出声音，那里面还会唱歌呢，并且还会说话讲新闻，声音可好听了。你们猜猜看，那是个啥宝贝哦。”他一边比划一边神秘地撇着嘴巴。同学们都眼巴巴地你看我我看你都摇着头说：“根本不知道你说的是啥玩意儿，你就别和俺们绕弯子了，快告诉俺们吧。”李刚见同学们一个个急得不得了。他就故意乜斜着眼睛朝我们这边看。我们就故意不看他。同学们越是央求他，他就越保持神秘状态。当时同学们都是出于好奇心理，个个都在强烈地央求他。记得我们四个人心里也都在琢磨：那东西到底是个啥玩意儿呢？在心里一个共同的念头产生了。他要是再不说啥玩意儿，摆臭架子，上去就揍他，都在暗中卯住了劲儿。因为我们也是觉得他说的东西即新鲜又好奇，也巴不得想知道。但是由于自尊心的驱使，又禁不住往他身边靠拢。表面装做没事似的，可心里也都炸开了油锅。
“该死的李刚你快说出来，再不说你就要挨揍了。”可是傲气的李刚始终不漏口。当时他俨然一副富翁的子女高高在上，瞧不起贫民的样子，那种神态简直就是村支书第二。活该他倒霉，早就按捺不住的铁蛋从座位这边腾地站起身来，跃过几张课桌分开周围的同学，一把抓住李刚厉声喝道：“李刚，你臭显个啥，真有那玩意儿你就快说出来，不说我就揍扁了你。”“对!对!对!不说就揍扁他。”我们三个人也挤过来。其他同学一哄一哄的跟着起哄。李刚没料到铁蛋会粗暴的对他挥起小拳头。当时他想：你敢打我？真不知天多高地多厚了。由于强烈的欲望驱使着每一个孩子都怀着巨大的好奇心。使他们一下子离李刚远了，很快站在我们这边。此时李刚像一根独木桥孤零零的。整个教室里在起哄声中乱了套。在高傲与富贵之间，李刚始终没有低下他的头。他却尝到了我们早已为他准备好的小拳头。当时我们不顾一切地把平日里对他的不满一股脑地发泄出来。完全没有顾虑后果。李刚一向是家里被宠惯的孩子，又是家里的独根苗。被这突如其来的拳头是防不胜防。但他由心底里潜藏的那种仗势欺人的势力始终没被打倒，反倒我们四个人遭受到高老师的严厉惩罚。公开在全校学生面前作检讨，给全校九个教室打扫卫生。包括办公室，还要打扫操场并且拔掉杂草，一直到放暑假为止。我们不但挨了家长的打骂，还要由家长陪着到他们家中道歉。不过通过这次上他家，不幸变成了万幸。因为看到了我们一直想知道而又不知道的稀奇古怪的宝贝儿收音机。当我们第一次看到它，欣赏它的时候，已完全忘记了它给我们带来的处罚。自尊心既矛盾又在不时地提醒着我们，不要忘却它给我们带来的厄运，于是我们互相交替眼神在心中同时的对它猛呸了一口。但是眼睛还是恋恋不舍地盯着它。但谁能料到这台收音机会给铁蛋带来不幸的命运旅程呢？
在那个科技不发达的年代里，人们在一种及其单调的日子里生活，根本看不到天外有天的世界，尤其是穷乡僻壤的小村子里。李书记是一个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当然在他家里也就有了很多稀罕物，这不仅仅是收音机，象手表，自行车等。但是收音机的出现，人们更是羡慕的不得了。
记得，那是夏天的一个中午。炎热的太阳烤着大地，草儿树儿都低下头。我们四个人来到家乡的小河边，清凉的河水是我们嬉戏纳凉的好地方。也是我们度过友谊快乐的时候。这时候，李刚也来到了河边。一见到他，我们不约而同的产生一个念头：捉弄他。于是一场小小的恶作剧，战胜了童年时代幼稚的心灵。四个人不约而同的一个猛子扎进河中，钻进水里。当听见李刚下水的声音，我们齐刷刷地浮出水面。李刚激灵一下，但是那种傲气十足的神态，简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自顾自的游来游去。小丫浮出水面上岸，我们三个人作掩护，用手拍打河水向李刚作出挑战，李刚反击我们。小丫真是好样的，别看是女孩子，那上房爬树的淘气劲儿，男孩子都比不上。只见她迅速地跑到岸上，把李刚的衣服裤子送到了树杈上。然后，又悄悄地回到水里，快活地朝我们挤挤眼睛。小丫人生的俊俏，性格虽倔犟，但是心地善良，这是我最喜欢她的地方。三个人见她完成了任务，就住了手。问李刚愿不愿意打水仗，四对一等于欺负你，就一对一的来。孩童时代的心灵都有着好玩的感应。他答应了。首先他提出不和女孩子打，只和铁蛋打。铁蛋一挥手，我们在旁边观敌瞭阵。那种天真地玩天真地打，使两个男孩子在水中犹如两条小蛟龙，谁都不服谁。水面上水花四溅，喊声四起。毕竟李刚的身体敌不过铁蛋，他被铁蛋打得直往水里钻，直喘大气。这时山妮来了兴头，一个猛子扎进水底深处寻找一条长长的水草，悄悄地从李刚身后缠绕过来，李刚冷不防，以为是条蛇，当时吓得“哇”的一声哭了。见到他哭的样子我们哈哈地笑话他。当他仔细一看是一条水草时，他把眼泪又收回去了。嘴里嘟囔道：“不和你们玩了。”说着就往岸上游去。当他来到岸上发现衣服不见了，就四下里寻找起来。小丫冲他喊：“李刚你是不是在找衣服啊，俺刚才看见有阵风把它吹到树上去啦。”李刚抬头朝树上看去，只见他的白色的确凉上衣潇洒地挂在树杈上，蓝布裤子也在树杈上飘飘扬扬。
别看是男孩子，但是不会爬树，这一下他可急了。我们在水中看他那急样，得意极了。我说：“李刚，只要你能让俺们上你家听听收音机，俺就派人给你够衣裳。”李刚蹲在岸边说：“那可不行，别给俺们听坏了。”我当时直纳闷，听还能听坏？就生气地说：“那你就别想穿衣裳了。”李刚说：“你先把衣裳给俺拿下来，俺再回家同俺妈商量去。”我说：“那你就光着身子同你妈商量去吧。”
李刚在岸边转悠转悠，他忽然变得聪明起来：“肯定是你们把衣裳弄到树上去的。”我承认地说：“对，就是俺们弄上去的，只要你答应俺们的条件，俺就帮你够衣裳。”李刚狠狠地说：“你们欺负人，俺回家叫人来看怎么收拾你们。”说完他转身就跑。“糟了”四个人一起喊出了声，我们并不怕他，只是害怕他比上次作出更无理的要求来，因为我们还没有脱离惩罚的时间。山妮最擅长跑步，她每年在学校举行的运动会中给班级争荣誉，给自己挣铅笔和本子。只见她迅速地游到岸边，向李刚的方向追去。不一会子，就把李刚追上了，把他哄回岸边。四对一谈起了条件，只要能听到收音机的声音就足够。四个人都渴望着盼望着，它就像有一种魔力，强烈的驱使着我们不得不采取点手段，从而得到愿望和满足。李刚在没有得到衣裳的同时，他勉强妥协了。于是他把我们带进他的家，在遭受到李刚母亲白眼冷落限制下，只许听不许碰。我们不顾一切地抛开自尊心厚着脸皮听了约有十分钟的收音机。那个时候的我是何等地盼望着，自己家里也会出奇不意拥有一台收音机啊，如果有了它让全班同学都来看个够。
村东头有个孤寡老奶奶，她的家是我们常去的地方。当时我们不知道她有多少年岁，只知道她裹着尖尖小脚非常好看，人们叫它三寸金莲。由于她很会讲故事，所以每去时，她都给我们讲一些神啊*呀的故事，我们听了却不感到害怕。她那满脸的浓密皱纹，仿佛记叙着每一个故事的延续。她为人很快活，像是从不知道疲倦为何物，她走起路来脚步虽然蹒跚，但是步步结实步步坚强，她的生活牵连着我们四个人的心。那个时候听大人讲：她过去嫁给有钱的财主，因为不能生育的原故，把她无情的给休了。就这样她忍受了命运的折磨，一直孤身过着日子。不知怎的，我们四个人与她之间存在着一种特别的亲情，每一次到她家，我和小丫山妮负责帮她洗衣服，铁蛋到井边帮她打好一缸水。她每看到我们就热情地招呼着，然后把自己亲手制作的玉米面饼子端出来给我们吃，当时她做的玉米饼子加了白糖，用油烙出锅后又香又甜又脆。我们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品味一边看她笑呵呵的模样，她怜爱地抚摸我们的小脑袋瓜，那目光里有一种诱人的深情。记得那一天，我们把收音机的事从头到尾讲给她听。从她的目光里我们发现她是多么想看一看想知道那是个啥东西啊。
于是四个人就开始琢磨起来，怎么能让奶奶也看一看那村子里唯一的一台收音机。于是就在李刚身上再打主意，我们商量来软的千万别来硬的，否则吃亏的是我们。但是经过几天的谈判没商量通，他把脑袋瓜摇得拨浪鼓一般。当时我们四个人又狠狠的伸出小拳头，但是没敢出手。记得有一个晚上，半块月亮懒洋洋地挂在半边天，星星神秘地闪着亮光。四个人瞒着家人悄悄出来，把事先准备好的大半捆半干半湿的软柴，由小丫负责送上了村支书家的烟囱里。第二天，不约而同的早早上学又绕着弯跑到他家看热闹。只见几缕青烟不情愿地从烟囱缝里缓缓的上升着，李书记家的门窗大敞四开。整个院子里烟雾弥漫。院子里传出女人尖尖的喊声：“孩子他爸快上房看看去，是不是烟囱又*啦。”李书记急忙搬来梯子上了房，当他看到烟囱里的柴禾时。破口大骂：“这是哪一个混娘生的*蛋干的好事，等被俺抓住了卸他个八半子。”一边骂一边喊：“孩她娘，快拿钩子上来。”院中女人明白过来声音尖酸刻薄：“等让老娘知道了咒他个祖宗八辈子。”里面胡乱忙活着，外面四个人乐着，一溜烟跑向学校。
那个时候在村子里，谁家要是不帮助谁，或者两家因个什么事拗了气，闹个别扭，不是他家猫死就是鸡亡。明知道都是乡里乡亲干的，可过了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都算了。然而这位李书记可不同于常人。
由于我们使用了办法也不灵，只好硬着头皮请大人来帮忙。于是由我的父亲亲自出面和李书记面谈，（那个时候大人们也都稀奇着李书记真有本事搞来个稀罕物）李书记赏给了我父亲个面子。同时也为显耀自己在村子上的威风，撑一撑村支书的架势，他一反常态一高兴终于收起了吝啬的一面，同意了。得到消息后，我们都一致认为天上掉下馅饼了。于是四个人高兴的跳起来，并且手舞足蹈。急忙跑到村东头，搀扶着奶奶来到李刚家。此时，李刚家的院落里挤满了黑鸦鸦的一群子人，没想到消息走漏的这么快。那个时候收音机能在小村子里出现，简直是天上掉下个金豆子一样，每个人都在盼望着渴望着看一看，今天终于盼来了。我们好不容易分开众人把奶奶搀扶到前面。只见一张桌子上整洁地放着那台收音机，李刚一家四口人紧紧地围绕在桌子旁边，生怕它飞走了，奶奶下意识地伸出手来想摸一摸它，又用耳朵细细地听着里面发出的声音，拍着手儿乐得合不拢嘴。李刚母亲一旁急道：“哎哟，这可摸不得，它稀罕着那，小名叫匣子，大名叫收音机。”奶奶仔细地端详着它，那种神情那种眼神就似看我们一样深情。这时候后面的人往前挤，前面的人伸长脖子够着看。李书记见事情不太妙，他急忙关掉了开关，站在桌子上，怀里抱着宝贝似的。倘若村民们在往前挤，那就非出事故不可。只见他发挥出村支书的本能，一声令下一挥手村民们往后退。后面不曾看清楚的人直着嗓子喊：“李书记，把你怀里的宝贝抬高一点，让俺们看个够听个够呗。”
李书记可不舍得放开收音机，他既怕村民们闹出事来，又怕浪费掉电池，显然他后悔已迟。后来，我们看李刚的脸青肿了，才知道李书记拿李刚撒气，一扬手第一次打了李刚。还挨了李书记的骂：“就怨你小子，明知道不该说出去，偏的瞎嘞嘞，你看他们一个个熊样，真要是闹出事来，或者把院落挤破了，那还得填钱修，如果把房子挤到了，俺和你妈非得疼出心来不可。”挨了打的李刚他直纳闷，爸爸为何不怨自己要怨他呢。
有好一阵子我们四个人没有去村东头奶奶家了，从此，我再也没有机会去过，那是我终身的遗憾事。那一阵子，我们学校正忙着开夏季运动会。我们四个人肩负着沉重的惩罚，即打扫班级卫生又要打扫操场，还要用白灰打跑道。开完运动会后，我们又忙着考试，时下里我们已经是四年级的学生了。那个时候我是鼓足了劲头，暗暗的想将来我要有一台收音机，有了它一定要给奶奶听个够。
不知不觉，时光已经到了一九六八年的夏末。在那个动荡的年代里生活的人们都经历了一场文化浩劫，历史演变着人们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记得我的父亲被调入县城工作（我的父亲在本村子供销社上班），于是全家人随着父亲搬入县城。
记得搬家那一天，县里开来一辆汽车，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也是第一次坐上汽车。我们把仅有的那点家当装进车厢里，依依不舍的同乡里乡亲挥泪告别。那天妈妈的泪水流也流不完，妈妈的泪水啊，那里面有恋恋不舍的深情，是对故土难舍难分，是挽留乡亲们别再往前送了。流不完的泪水是深藏在妈妈心底无限的眷恋。同时也流淌出来我们四个人的难舍难分。铁蛋，小丫，山妮他们一起说我不顾义气，丢下他们走了。当时我蒙了，只知道哭：别了，童年时代的小伙伴，别了我拜把子的兄妹，永记住我，他年后我还会回来看你们的。
然而，过去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的时光，我未能如愿以偿。但是过了二十年后。在一九八八年春天，有一种说不出的思想强烈的力量牵引着我，乘汽车绕山路，我终于踏上了归乡的路。当我漫步在昔日小村子路上的时候，心中感慨万千。此时的心情是每一个久别故乡游子的心中都能体会到的。我不知道阔别了二十年后的故乡的人们可安好？童年时代的小伙伴都长成什么样子了？彼此还能认出来吗？沿着小路我加快了脚步寻找记忆中熟悉的一切。当小村子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我惊叹了，故乡，亲爱的故乡，我仿佛又看到了两外一座村落，昔日破旧的土房子，变成了齐整的红砖瓦房，每一家每一户都有根长长的电视杆子，骄傲的伫立。正当我辨别昔日的景象时，迎面走来了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她停住脚步突然问我：姑娘，你是不是从城里来的呀？当我仔细看她时，同时她也在仔细看我，两个人都十分惊喜地认了对方。原来她就是李刚的母亲。这许多年来岁月无情地染白的她的头发，额头眼角布满了凄凉的皱纹。昔日威风凛凛过着全村子人都羡慕而舒适生活的她如今却怎么变成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我惊讶？她一扫往日的风采，拉住我的手一边颤抖一边唠叨：自从你走后，村子里发生了一件事情，村东头奶奶得了病，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再看一眼收音机。铁蛋，小丫，山妮他们三个来求过俺，俺熬了三天，才想开窍，看就看吧，可惜她没福分，死掉了。村子里的人们给她做口棺材埋在西山坡。有人发现收音机就埋在坟头上面，等俺们挖出来时，它已经生锈报废了。李刚爸不是个东西，自从烟囱事件后，他就怀恨在心，等待时机成熟了，他托人报了案子。铁蛋自己全部承认了，可怜的孩子被六年有期徒刑。出狱后不知去向。山妮也不知去向了。说是找铁蛋去了。当她说到这的时候，我再也听不下去了，可恨的李书记！不，你听俺把话说完，俺们家不小心油瓶子倒在炉子里一把大火房子烧掉了，家产烧的精光，李刚爸残废了，李刚太要强了，他领着妹妹走了，后来他爸也死了，只剩下俺一个孤老婆子了，水火无情哦。这是报应啊。我拉住她的手，想说些安慰她的话，却不由得掉下泪来。
当我得知小丫还在村子里时，急忙让她给我指路。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三步并作两步朝小丫家的方向奔去，出现在我眼前的是整整齐齐的三间砖瓦房子，红砖砌成的小院墙，红色油漆的铁大门里一半外一半敞开着，左面靠墙一排整齐的猪舍，里面约有上百头猪，个个膘肥体壮。一个六岁左右的小女孩正在院中玩耍，我断定这就是小丫的女儿。我稳步上前，女孩好奇地问我：“阿姨，你找谁呀？”我将她抱起来，仔细端详她，发现她和小丫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这个时候，小丫从屋里走出来，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她简直不敢相信那就是我。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久别重逢泪如雨下，二十年，岁月无情的把我们分开了二十年啊。二十年后我们从新相见，却不见了另外两个，心如火般烤得难受啊。
那一个晚上，我和小丫睡在一个被窝里，感受着童年的时光，回忆着小时候的一切。她给我讲起了铁蛋，山妮。她说：“自从你走了以后，俺们也没了*似的，也经常去村东头奶奶家，她听说你走了，就什么也不说，她只是让我们多替你吃玉米面饼子，后来她病了，说要是死了，只要再看一看收音机就足够了，俺们去求过李刚家，可是李刚家死活不同意，只等着奶奶死了，也没看到收音机。俺们越想越生气，于是就琢磨干脆把它弄到手，给奶奶陪葬去。事情也该着，那一天，李刚妈妈领着兄妹俩去串门子，李书记喝醉了酒，睡的如同死猪一般。俺们混进去后，发现收音机就在他的身边，就这样我们轻而易举的拿到了收音机。俺们先把它藏起来，然后深更半夜跑到西山坡坟头打开它让奶奶听个够，俺们也尽情的听，一连七八天的时间，直到里面没了电池，就把它埋在了奶奶的坟头上。俺们当时以为李刚家丢了收音机还不得吵翻了天。这事村里人人都知道，可是偏偏就没个动静，俺们悬着的心也就放下啦。可谁知事情过去五年了，李刚爸还是报了案，铁蛋被抓走了。山妮爷爷奶奶去世后，有一天她对我说去找铁蛋。俺还以为她说着玩呢，可谁知道她说走就走了。俺提心吊胆的，后来有人捎信来说他和铁蛋在青岛落下脚，在青岛还开了一家小浴池。日子过得很好，俺也放了心。你看现在县领导下乡来，调来个新领导班子，就把咱这小村子完全改变了模样，主要是发展养殖业，牛羊猪鸡只要能养多少就能运输出去多少，俺家的房子就是卖了第一批猪盖上的。你看这家家户户都盖上了新房子，都用上了自来水，电视机这都不是什么稀罕物了，比咱小时候可有天地之别呀。”看到家乡的变化，我看到了新的希望在升腾。看到小丫喜滋滋的模样，心里由衷的为她高兴。但是我没有看到另外两个。心里着实的难受。如今你们可安好。在我心里默默地祈祷并坚信有一天我们还会相见的。我想象着我们见面时的欢乐。
第二天，小丫陪着我到了西山坡坟头。跪在奶奶坟前，泪如雨下。我从包里默默拿出一台收音机，我在心里对奶奶说：“奶奶，这是我儿时许下的心愿，可是我没有办法为您实现它，如今我回来看您来了，您看到了吗？您听到了吗？”在我心里一直梦想着长眠于地下的奶奶能够看到能够听到。
村口处，李刚的母亲坐在那里，风吹拂着她雪白的头发。小丫说：她每天都在村口处盼望着李刚兄妹俩能够回家。我把收音机送给她，她干巴巴的眼睛涌出一汪泪水，苦涩地动动嘴唇，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那样子怪让人心疼的。于是，我求小丫，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要好好的照顾她。小丫爽快地点点头。后来小丫把她接到自己身边抚养。一直到李刚兄妹回来接她。但是故土难离，小丫一直养到她老去。
人这一生就是平平淡淡地过活，无论你是高高在上还是水低流，都不要去争夺什么。只要尽你最大的努力去帮助了别人，尽你所能，你就是最快乐的，并且从中体会出最大的幸福才是最真的。最真的付出来自伟大的——爱！
关于作者
冷月竹林，原名，步文霞，网站签约作者，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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