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梁仓,昵称:*河流韵,自治区作协会员。喜好文学,迄今发表多篇散文、诗歌、随笔等作品。已经出版的主要作品集有《*河浪花》、《*河情怀》、《*河听涛》、《*河流韵》。《*河诗语》的初稿已定,等待时机成熟出版。“怀旧的文章写多了,人就会越来越古板老成,会被时代淘汰”,这是我的好同学永清曾经告诫我的。搁笔怀旧,我想再也不“怀旧”了,即使不能与时俱进,最起码不要让这个时代彻底淘汰了。况且,新时代如火如荼的现实生活写都写不完,还老是沉迷于故纸堆,去抛撒那些过了时的东西,有时还自讨没趣,自找伤感,自寻烦恼,费力不讨好。唉,人活一辈子“尽嘴的话不能说”,本来不想做的事结果又找上门来了。前天,几个老朋友坐在一起,海阔天空地闲聊了半天,最终还是揽下了两项任务,要我在近期写出两篇关于“掏”的文章,即《掏根子》《掏白泥》,盛情难却,我就再“怀旧”一回哇,先写《掏根子》,这生活尽管过去四十多年了,可只要提起,其中的情景便历历在目,其中亲历过的酸甜苦辣,要说的话很多很多。《掏根子》的“掏”是个动词,就是用“锹”去挖,而对“锹”是有严格要求的,俗话说:“家具一半人一半”,“锹”必须是条形状的,我们叫它“条子锹”,这既是个力气活儿,又是个技巧活儿,来不得半点偷懒。“掏根子”的方式多种多样,概括一下主要的有两种,一是“运动战”,就是扛上锹到处走,寻找好地方或好根子,其实这种办法并不好,有时空手而归;二是“阵地战”,即选好一个地方安下心来掏根子,我喜欢这种,往往是一开始看见根苗子很稠密,自认为是“风水宝地”,就用锹画一个圈,宣布这一块是我的领地,然后默默的念着寄语“头子不要跑,好草不要跑”,希望这里能掏出更多的一二等“根子”,一掏就是个大圪卜,一人多深,连粗带细全部收,这叫“叠窖”,不过这种掏法有时也很危险,人在里面掏怕周围的土塌回来,所以还得操这个心,不是有句歇后语“杭盖地掏根子——自掘墓坑”吗?说的就是这种情形。“根子”是当地土话,其实官名叫“甘草”,甘草这野生植物真不简单,它有“药王”之美誉,大家都应该吃过甘草,甘草其味甘甜,越嚼越有回甜的味道,甘草几乎在每一剂中药里都不可缺少,也许因为中药很苦所以都掺进去几截甘草。苦苦的中药就会有了回甜的味道。就是因为有这种回味无穷的感觉,甘草才总在心间萦绕,总让人久久难忘。七十年代,在我们村子的西边不远处有个叫西坟湾的地方就盛产“根子”,只是人们还避讳这个地方,一两个人不敢到这里“掏根子”。可到了春季,倘若一场大风刮过,这个地方的优势就十分明显了,许多人知道这个规律,一旦刮过大风,村子里的人就甚也不怕了,一定会早早地提上一张锹赶到这里,此时,根子就会露在地上费不了多大劲儿就会满载而归,村民们还总结出了一句顺口溜“露明头子手拉串,省事省力又省饭”,“头子”即粗壮的甘草,卖时候可以评为一等草;“串”即横卧在地皮上的甘草。用不了半天功夫,这里就会恢复往日的平静,而与之相距不足二三里地的城拐甘草场反倒热闹了许多,人们背着、扛着上等的甘草,怀揣着希望等待着甘草场传出的一个又一个喜讯。记得这里有个过秤老汉叫陈永贵,和当时“农业学大寨”的陈永贵一个名,宝德州口音,据说这个老汉道行很深,评草比较准确。所谓“评草”,就是把一捆甘草过秤后,给仔细分出一二三四等甘草分别是多少,面对一捆三四十斤的甘草,陈老汉把中间腰子一开,两手掰开一看就知道各个等级的草是多少,对于掏根子人来说,希望一二等草评的多点才好,因为一等草每斤0.19元,二等草0.15元,四等草才0.04元,这样就能多卖点钱,但是陈老汉总能让每个人每一次都不相上下,比如卖一捆四十斤的甘草,好坏一平均就是一毛二三,卖根子人一估算,今天有五块钱的收入,心里的感觉就如同嚼着甘草一样甜滋滋的,喜眉笑眼;特别不好的,没有一等草的就平均个八九分钱,卖根子的人就如同嚼了一嘴“苦豆子”,苦得格酽酽间,灰眉悻眼的,基本每天,甚至每年都是这样。掏根子的人就希望每天都好运气,多掏些一二等草,或者是陈老汉哪一天看走了眼能多给评几斤大草。时间一长,我们也想和陈老汉开个玩笑,有时几个人一起去卖根子,互相吹捧着,当其中一个过了秤,开始评草呀,我们几个凑上去,七嘴八舌地帮忙,这一捆的大草有几斤几斤,有时和老汉抬杠打*,有时把大草抽出来单独过秤,老汉不耐烦地用纯粹宝德州话训斥我们:“咳,呃日你的,你们见过甚?呃在新疆那会儿娃娃头那圪旦也见得不想见了”。由此看出,这老汉真得有两把“牙刷子”了。甘草对于那个年代的穷人来讲真的是“命根子”,它的存在,让许多“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穷人有了生存的依托,他们的生活所需、日常开支、甚至传宗接代都与甘草息息相关。甘草的甜,不仅表现在味觉上,更可以感觉在生活中,记得小时候,家里的好多生活必需品都是从“掏根子”得来的,针头线脑、瓷盆瓦罐、服饰家当,甚至娃娃们的供书念字的费用,都是大人们瞅个天阴雨湿,不用参加生产队的集体劳动,或者给队长诉个苦,说家里实在钱紧得不行了,请个假提上一张条子锹,到西坟湾或头道水泉子奋斗上半天得来的。但这种假不能常请,队长心里有数,否则队里的活儿就没人干了。对未成年的娃娃们管得没有那么严,放学回来可任由他们掏根子去,因为这是个力气活儿,娃娃们也成不了个大气候,掏上一天根子就是个十来八斤,质量还不怎么样,卖上个块儿八毛的,用大人们的话说“尽把根子糟蹋了,掏上一二尺长,把好的全丢在地下了”。说的也是,刚掏根子,少气没力,掏上两锹,趴下用手揣一下看粗细了,如此反复折腾上半天,只是截取了上面那么一部分,就这点也没有质量保证,不会掏的把根子表面的皮全给刮掉了,刮成个“毛棒”,森*一捆,让收根子老汉往死骂了,“就像牛嚼过了”。我好像没有因为掏根子挨过人家骂,现在想来我人生的第一桶“金”就是掏根子得来的,七十年代初期,也就是十三四岁,要上初中了,临近开学这学杂费还没有着落,村子里的同龄人都一样,于是相跟了根换子、世存子二后生、生小子、宝清子等十来个就掏根子去,记得那次我们首选就是头道水泉子的柠条地,这里是白土梁林场的林地,这里的根子又好又多,就连收甘草的陈老汉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柠条地的甘草,评草的等级相比较要高一些,于是来这里掏根子的人很多,这样柠条的存活受到了极大地威胁,林场专门派了两个人看管着,假如有人在林地里掏根子或放牲口,轻的赶跑,重的没收,没收就是把掏下的根子和锹全让护林员拿走了,把牲口吆回林场。其中有个姓乔的大个老汉,这个老汉和我们村子里的大人娃娃都惯熟,所以人们都不怕;另个人叫郭祥,据说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小胖子,真能跑了,只要碰见他,你是跑不掉的,而且处罚也是很严厉的,不近人情,好多人遇上他,把锹夺过去,一脚把锹把踮成“两个截”,让你提着锹头灰溜溜地回家去。不知怎么的?那天好运气,心惊胆战的掏了大半天根子没见护林员,让我们有了意外的收获,太阳快落山时,我们麻利地收拾好根子,用锹把一串,扛在肩上兴高采烈的翻过一座沙头就到了头道水泉子,那时这里真的有一眼泉子,整日翻滚着甘甜的泉水,在沙漠中流不了多远就消失了,旁边是一片挺拔的柳树林。在泉子旁,树荫下、沙丘上,我们可以尽情地品尝泉水的甘甜,聆听泉子的神话传说。然后还要重新整理甘草,把粗壮的包在外面,尽量整理的顺顺当当,“货卖一张皮”,再选一个潮湿的地方把根子埋进去,让吸收一些水分增加重量,时间差不多了,一行人抛出甘草,用锹把从甘草捆子的中间一插,扛在肩上浩浩荡荡向甘草场挺进。上灯时分,我们来到了收购点,那天的根子质量好,又拽秤,三十来斤根子卖了四块多钱,一下子就解决了报名费、课本费的问题,还买了铅笔本本。那时候“以粮为纲”,生产队管得严,大人们平时不可能随便让你去掏根子,每天都得去地里劳动挣工分。记得那时每年给一户人家安排一天的掏根子时间,算是搞副业,以弥补生活之短缺,有一年春暖花开时节,父亲让我和老师请一天假,第二天我们掏根子去,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父亲,第二天一大早,我们背着头天晚上烙好的干粮——玉米面烙饼出发了,来到了塔尔湾西南面的碱壕里,此时一轮朝阳才穿过树梢洒满了碱壕,这里的“根子”特别多,由于地势低洼,水分大,根子不深,一米以下就没有根子了,没有粗壮的,皮肤黑灰,品质不太好,一般都是二三四等草,卖不上个价钱,全凭以多取胜了,那天我和父亲基本没有挪动,就在那一块地上掏了一天,中午时分,我们拿出干粮就着掏过根子后渗出来的就地水就是一顿饭,饭后,父亲抽着烟休息,我又继续掏着。临近太阳落山时分,父亲开始整理打捆掏下的根子,当时为了保持水分掏下一点“根子”就地再盖上一层湿土埋住。父亲一边刨一边说“今天克是没少掏了”,此时我看到了父亲脸上少有的笑容。在那个年代,我感觉到贫困的生活把大人们折磨的抽闷烟、少笑脸、少言寡语,而今天的收获让父亲也获得了少有的开心。事实也如此,那天天一踏黑,我们父子两人扛着两捆沉甸甸的甘草来到了收购点,运气好不用打早起,正好轮父亲念冬书时的同学值班,三下五除二就算出了结果,80多斤甘草卖了12块多钱,一斤均了0.15元,这是前所未有的。“掏根子”陪伴我念完初中,又念了“五七高中”,掏了多少卖了多少钱没有统计,只是觉得那时候没有钱就去掏根子,虽然不能挣得“大钱”,却能解决燃眉之急。年春夏之交,在“五七高中”马上就要毕业了,面临着要钱的项目很多,去树林召考高三、资料费、毕业会餐、毕业照、纪念品等等,可钱从哪来?几个同学商议星期六去学校时带上午饭和锹,中午一放学吃了饭就掏根子去,大概是六七个同学,心急火燎地就走就吃赶往十几里外的“花儿森壕”,这个地方不止一次去过,根子特别多,就是里甘草场远,不管如何,近处的基本掏完了,只能舍近求远了。大概急行*了一个小时就来到了“花儿森壕”,到了这里后,眼前的景象让我们一行喜出望外,原来“花儿森壕”里蓄住的一坝壕水前几天就决口了,坝址下游及两侧全是根子,我们几个不由分说,真得是“上了抢岸了”,连鞋袜衣裳都顾不上脱,先是搂岸上,搂完这边的耍上水过对岸搂,岸上的没有了,再进水里面拽那些浮出水面的,当时也没有顾及水深浅,一鼓作气地搂抢,最后收拾时又分不清哪一堆是谁的?对一些特别有争议的还进行对脚印技术处理,总之是满载而归。这次掏根子特别有意义,对我来说为“掏根子”经历划了一个句号,因为从那以后,我便外出上学,以后是参加工作,虽然没有机会再去“掏根子”,可我还怀念那种生活。甘草很甜,比糖还甜,甘草与糖相比差别其实很大,因为吃完糖后如果喝上一杯水,那甜味几乎都已经荡然无存,而含完甘草喝杯水后,那淡淡的甘甜却会长时间在嘴里保持着,父亲今天感到生活的甘甜肯定是甘草甜的那种。八十年代中后期,我已参加工作有几个年头了,掏根子劳动没有再参与过,只是听他们说,这根子快绝迹呀,掏不上了。真的也是,八十年代中期之后的“绒毛大战”,又出现了“甘草大战”,而且价钱一路飙升到了近两块钱,这一下让天然甘草彻底绝迹了。以后便有了人工种植甘草,可是他的药效能与天然甘草相比吗?往期回顾
李世荣/入旗诗词学会吟
善良有尺,忍让有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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