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
《人间》
◎聂权
太阳竟能这么大,这么白,几近平行地
放出了我能看到的灿烂人间
远处的楼群、近处的朦胧小巷、草木
各种姿式的人们和奔跑的小狗
都在它的混沌怀中,涌出
日涌人间流
看不见的黏稠的人生的平凡与悲欢
正回旋、涌动
一如往日。一定有一位老人
正在小巷中起身,离开尘世
在他隔壁,一个面容还丑的婴儿
呱呱坠地。一定有一个修鞋匠
落日中紧闭着如灰布衣裳的嘴唇
挑着担子走回
一定有屠夫早已幡然悔悟,低声长叹
却因自己是父亲
卸不下那风尘,扔不掉那屠刀
诗评:赵目珍:“日常性”和“去诗意化”
聂权是一个一直在探寻诗歌本质的人。他说,作诗无定法,无论哪一种方向的写作,都可能抵达诗歌的高峰。然而,一定有一个类型的作品,最接近诗歌的本质。为此,这里挑选出他的《人间》,于此或可见出他对诗歌的追求。
《人间》是一个异常宏大的题目。对于任何一个写作的人,面对如此巨大的诗性空间都不大容易着手。与常见的“祖国”、“人民”这类带有*治性、历史性和文化性的题材相比,“人间”似乎有些取巧,显得比较中性。但内容的处理,却表现出它乃是关涉到“人”和“人性”的文学。从写作的角度而言,这首诗主要采取了日常化处理和去诗意的表现方式。“人间”既然秉持“中性”,则日复一日的平淡最足以为其提供叙述的空间;然而,这空间是如此地巨大,以致于诗人不得不缩小他的视域范围,最终将目光聚焦到那些“看不见的粘稠的人生的平凡与悲欢”上面。然而,具体化中的“老人”、“婴儿”、“修鞋匠”和“屠夫”,他们的“涌动”则完全打破了诗人所谓“灿烂人间”的诗意。这仿佛是一种有意的龃龉和背离,而反讽却恰好充盈其间。
其实“去诗意化”(即所谓“人间”并非完全“灿烂”)正显示出了诗人的对诗歌本质的部分性追求。诗人虽然说“探寻的路程还长,但诗歌的本质里一定会包含一些词和词组:诗与歌、真实、法自然、原初的情感、尊重——人性。”(《寺院,与诗歌》)这些词和词组所展现的“意义”,除了“诗与歌”不能坐实之外,其他的都从《人间》里流露出来了。
《下午茶》
◎聂权
在我们开始喝茶时
一个黑人小男孩,在地球那边,被母亲牵着
送给小饭馆老板
太饿了,她养活不了他
她要活下去
在我们谈起尼日尔、满都古里时
黑人小男孩,被饭馆老板
拴了起来,和几个小男孩
串在一起,像一串蚂蚱。母亲
从身材矮小的老板手里拿过的一叠钱,相当于人民币
一千元
在我们说到鳄鱼肉是否粗粝腥膻时
饭馆老板挨个摸捏了一下,凭肉感
选出了刚送来的
这个孩子,把系他的绳子解开
当我们谈及细节,非洲待了三年的张二棍
微微叹息,饭馆只是简陋草棚,有一道菜
是人肉
起身、送客
阳光斜了下来
小男孩,已经被做成了
热气腾腾的
几盘菜,被端放在了桌子上
苇岸快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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