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文琴《女工頭》 /7/23《申报》
我们对民国社会的认知大多源于阅读,夏衍的《包身工》几乎底定了我对工厂女工的认识,我对拿莫温凶神恶煞的印象,因读《包身工》几十年不曾改变,《女工头》让我重新认识拿莫温,no1.
功德林素食处正式开幕广告
蔬食之益大矣,無屠割之慘,足以廣吾仁也。減消耗之資,足以崇吾儉也。少傳染之*,足以衛吾生也。美國創立蔬食會,入會者日多,吾邦近來素食亦風行全國。本處同人有鑒於此,是以不惜重資,採辦各種珍品,選擇各地良庖,於蘇杭南北各處烹飪方法,外更出特别之調製,即青菜、豆腐尋常微物,亦顯天然之妙味,開辦迄今已閱四月,雖承各界嘉許,每日高朋滿座……
——年9月7日《申报》
年7月27日《申报》广告
刻下是(旧)歷六月了,中國人的風俗,迷信神權的人甚多,所以一到六月,便有些善男信女,吃六月素。這一個月,魚肉葷腥,概不入口,凡是吃觀音齋的,須過六月十九開葷,謂可救苦救難,延福延生;吃雷公齋的,須過六月廿四開葷,謂可辟疫驅瘟,消灾免禍。列位善男信女想想,世界上吃素的人不少,那一個曾親身受過吃素的效騐,譬如疾病將死,吃了六月素可能夠馬上痊愈,又如身體怯弱,吃了六月素,可能夠漸見强壯,六月里是痧症發現的時候,吃六月素的可能保得住决不發痧?六月後是時疫流行的天氣,吃六月素的可能保得定不染瘟疫。照此研究起來,這六月素吃了無甚益處,不是简直不必吃麽?但六月素不必吃,六月里倘有疾病將死,身體怯弱,欲免痧症,欲辟瘟疫,要享健康幸福的人,美國發明的養生素良藥,狠可吃得,吃下去定有效騐,因爲養生素的名目,有一素字,雖非葷素之素,若在六月吃了,却比吃六月素萬倍有用,所以做了幾句六月素小言,登以報上 願世界上講究衛生的人,與其吃六月素,不如快吃養生素,養生素總發行所上海三馬路中法大藥房四馬路,五洲大藥房,每小瓶洋一元二角,每打十二元,每大瓶洋二元二角,每打二十二元。年7月27日《申报广告/吃六月素小言》一元二角一小瓶的养生素:内装芳香甘甜的紫色液体;美国进口保健药,由天经洋行在沪专销。从年底,天经洋行就连续不断在沪报宣传,说此药为名医璧柯臣惊世发明,能延年益寿,可起死回生,还能包治百病。一百年前,中国人对西药知之甚少,但’吹嘘太过,有人便在《时报》上拟了个“养生素-死热昏”的新对子,以示讥讽。天经洋行大概生意确实做不下去,几个月后就把销售权,转给了中法和五洲两家华人药房。这个中法药房的老板*楚九,是上海做西药生意前辈,懂得怎么开拓市场,他家的艾罗补脑汁,就是靠经营得当名传久远。华商接盘养生素已经是夏天,正好是上海人吃六月素时候,他们竟反其道而行之,以反对吃六月素,提倡吃养生素。这场营销战持续一个月,效果如何今日无从得知,但养生素销售权不久归了五洲一家,没多久又偃旗息鼓不知所终,可见其昙花一现。上海的档案或美国医药保健品记录里,或许还保存璧柯臣和他的雷夫斯道义克相关的信息,
从年科发药房做鱼肝油广告,年补身牛肉汁的上市,到年维生素的逐渐传播,上海人认识西洋保健知识也是一步一个脚印,有经验也有教训,天经洋行留下的也许还是一个没有揭开的谜。
第三十九期/7/27
這幾天已交進了大伏,可算是正正式式的夏季了。於是吃六月素之風,一時大盛,不但太太奶奶們吃的很多,連一般男性,也正不少。這種吃素,可不能以迷信神權相責,其實在大熱天多吃些素菜,也是衛生之道,所以稱之為吃衛生素,亦無不可。何况又在米珠薪桂的時代,少吃肉類而多吃素菜,也很合於經濟原則呢。不過做主婦的,對於製作素菜這件事,倒也不大容易,因為天天只是吃些單純的菜蔬,日久厭生,恐怕要减少飯量,所以有時也得想些花樣才好。如今我來介紹兩樣素菜,是筆者所愛吃的;一:紅燒素鋪蓋;將青菜邊笋香菌豆腐乾等切成末子,用豆腐衣包成鋪蓋模樣,先放在熟油中汆黃,然後再和了香菌邊尖木耳金針菜等一同紅燒。二:甜醬炒茄子,先將茄子切成片段,入鍋燜熟,然後加了甜醬同炒,以酥為止,味很腴美。历书上把酷暑分为三伏,夏至后第三个庚日为入伏,今年入伏在7月16日,昨天(农历初六)便是中伏的开始,无论八十一年前的今天,还是一百零六年前的今天,报纸上都在说吃六月素。原以为当年能吃六月素,只是饮食讲究人家,能按着华英菜单做红烧素铺盖。读了下面这篇《女包工头》才晓得,厂里厢的女工侪在吃素,花头比华英讲得还要多。說到吃飯,就想一件特別事情,就是我們一羣里吃素的人非常多,什麼九皇素,白衣素,朱天素,觀音素,雷齋素,以及恕我背不出的那些素,她們擇其善者而從之,甚至於一人兼吃幾種素的。聽說吃了白衣素會保康健,吃了朱天素,可以達到求財得財,求子得子的願望,吃了觀音素,來世可以生就一個美臉兒,吃了雷齋素,可以避瘟疫,……吃素的日期有一,七,十,三,六,九,逢二,逢六,等區別,也有連着幾天素的,也有所謂淡齋的,直快把我的腦子也纏昏了。……吃素這件功德被這些姑娘們看得如此其重,她們會侃侃而談着吃素的故事,旁邊也有人證實着灵验的例子。我吿訴她們除了雷齋素較有意義外——因爲吃素的日期是從廢歷六月初一吃到六月底的,所以在這樣的熱天,吃了素倒也可以於無意中避去許多傳染病,其餘都沒有意思,你們白白的犧牲口福,何苦來呢?正在這時,不吃素的朋友紛紛的丟眼色過來,脚上也得着警吿了,似乎在說:「管她們呢,她們吃素,我們落得多吃些菜呀!」丁文琴《女工頭》(摘要) /7/24《申报》之庵:《上海住居三重奏》出处《申报》年7月27日在上海,吃素也好比漫画家之庵画的《上海住居三重奏》,最上等的人吃素到功德林;二等像华女士在自己屋里做红烧素铺盖;三等的,平常以蔬为主,仍然虔诚地吃素,连小鱼小虾也要忌口。她们就是那些厂子里的女工,她们吃素不是为了养生,不是因为卫生,而是在吃素中寻找慰藉她们心灵的希望。最后还要说的是,在搜索某一主题是往往会有意外发现,就好像打开了一扇新的窗子,开到了一片新的天空。因找寻与“六月素”有关材料,居然发现了丁文琴写的《女工头》,这是一篇纪实的散文,作者是个年轻的女学生,在泰康路上中国制针厂当女工头,通常也叫拿摩温,听一个年轻的女拿莫温讲自己的故事,很让人感动,她写得自然,生动,有的地方相当专业(这部分摘录时被删去了),丁女士热爱这份工作,也热爱手下的女工,和她们和睦相处,体谅她们劳动和生活的艰苦,在她的笔下,这座离我家不远的工厂,洋溢着和睦的空气,,廠里面職工打成一片,絕無階級之分,上自廠長經理,下至茶房廚子,吃的都是饅頭,喝的都是高粱茶。从文章里可以知道,这是个山东籍老板办的工厂,上上下下有很多的山东同乡,在工厂里彼此能够打成一片,我不怀疑作文的真实性,和许多人一样,我们对民国社会的认知都是源于阅读,夏衍的包身工几乎底定了我对工厂女工的认识,我对拿莫温凶神恶煞的印象,因读《包身工》几十年没有改变,《女工头》让我重新认识拿莫温。星期一:
豆腐肉絲羹 乾燒鳳尾魚 紅燒素舖蓋 雪菜黃豆芽
星期二:
乾菜炒肉片 扁菩炒繕絲 甜醬炒茄子 青菜炒線粉
星期三:
咸肉豆腐湯 醋溜黃魚片 乾絲炒芹菜 黃瓜拌粉皮
星期四:
芹菜牛肉絲 紅燒烏賊魚 紅燒素十景 燉臭豆腐乾
星期五:
淡魚乾燒肉 肉餅燉咸鲞 線粉油豆腐 淸炒紅苋菜
星期六:
咖喱牛肉片 黃瓜燒時蝦 紅燒捲心菜 蝦子炒面筋
星期日:
肉炒蛋 煎帶魚
绿豆芽 炒豇豆
丁文琴《女工頭》(摘要) /7/23-24《申报》
法租界賈西義路(今泰康路),開着一個中國製針廠(俗名引綫廠),廠里有一個女工頭,這便是我了。每當放工離廠,鄰廠的人物,往往很關心的說:「這是頭腦,」「是那摩溫呢,」我也不暇聽她們的爭論,並且,我也沒有什麼意見,那一個名兒來得好聽。總之,我覺得,我在慢慢的像起來了,我很樂意!
「無論什麼大小事情,祇要盡力的幹,沒有不會做得好的。」這是一位老師給我的敎言,我對這話發生了信仰,並且產生出力量,增加了我的勇氣,於是我就大踏步的走入神聖的工人隊裏。許多親戚朋友們的贊美,诽譏,和惋惜,從我的左耳朶進去,但是我立刻讓牠們從右耳朶出來。我自己寗願脫去紗旗袍,丟下高跟鞋,而以藍布袍子一件,布鞋一雙,圍身一個,和眞誠的她們共工作,共飲食,共閒話,自己精神痛快,還要顧些什麽呢?
…………
我們每天工作十小時,從上午七時至下午六時,中午有一小時的餘暇。快手每天能包三四千包,頂慢的也能超出二千包,廠方除了發給規定的薪工外,還依着包針的速度另給獎金,所以祇要勤奮的工作,每月得三四元的獎金,簡直不算怎麽一回事。
雖然,我們整日的工作着,然而我們的精神却是愉快的,因爲廠里面職工打成一片,絕無階級之分,上自廠長經理,下至茶房廚子,吃的都是饅頭,喝的都是高粱茶。聰明的朋友,也許已經看出另外一件事來,是的,我們廠里同事除了在上海所招的女工外,都是山東籍。因此,有許多同學們知道了,都寫信來問我:「阿×,你的國語快山東化了吧!」我非但不担忧這一點,而且我極願意學,我覺得山東話如果說得柔和淸晰,倒也非常悅耳的。女工房裹,雖然沒有混亂和煩囂的氣氛,然而也並不絕對的嚴肅,我總覺得偶爾發笑,或者稍稍的談話會减去些工作的勞頓。有一天早晨,剛打了鐘,大家正在開始工作的時候,阿玉奔進工房裏來,氣噓噓的說:「×先生,我因爲等倒馬桶的,我不知道他今天來得这么迟,我倒好了兩個馬桶,我所以遲到了。」多坦白!多眞誠!這種毫無虛飾的話,祇有從她們的嘴裏可以聽到。
因爲現在的廠址較小,所以男女工用午膳時間分開了,我們是在十一時半,他們是正十二時,而上工時問,我們也比他們早半小時。
……我國的工業,向來是趕不上人家的,而對於針一類的工業,在國內更是見所未見,有多少商家知道中國人自己會製針而紛紛的來定貨。我們廠裏每日能產針一百萬,可是常常不够應付,可見大家愛護國貨之忱了。我沒有大資本,更無企業家的才幹,不能有所立業,但是,能够混在新興工業的隊伍裹,當一名搖旗吶喊的小卒,稍稍地盡一些崗位上的责任,也不算沒有價値吧!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