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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桌儿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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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桌儿

□吴继红

民以食为天。吃饭任何时候都是庄户人家的大事,特别是每逢村上谁家有了红白喜事,无论主人还是客人,早早就开始准备“吃桌儿”了。

这里且说说岁月深处的乡村喜宴。

好日子来了。主家的忙碌,杀鸡宰羊自不必说,青菜是择好洗净的,土豆去了皮,木耳泡发了,鸡褪了毛、鱼刮了鳞……一切准备就绪,主家的院子正中新砌的大灶台正热气腾腾地烧着热水,上面摞着老高的笼屉。

“老师儿”带着徒弟来了,抽上主家递过的好烟,喝两口茶,系上蓝布水裙,郑重其事地净手、净面,打开随身携带的工具箱,取出磨得锃亮的刀具、擦得一尘不染的漏勺、笊篱,然后开始忙碌:整鸡上锅蒸,整鱼过油炸,条子肉煮好上色切盘……整个过程冗长繁复却又有条不紊,一盘一碗各色好吃的络绎不绝地出锅、整齐地码放在案板上,袅袅的香气开始在院子上空缭绕。

半拉村子被这香气撩拨着。馋嘴的孩子小马驹一样在办喜事的人家跑来跑去。他们在主人家里帮忙的父母便少不得嗔骂:“小馋*,别在这儿添乱,明天有你吃的……”顺手,给自家孩子嘴里塞上一口肉食,孩子心满意足地跑开不再碍手碍脚,主家看到了也只是笑眯眯地不吭声,在即将到来的大喜事面前,大家都格外宽容与亲切。

“吃桌儿”的吉时是早就瞅好的,抬家什的、娶客、接客已经就位。一挂震天响的鞭炮,轰隆隆的拖拉机带着新郎一家的期望和喜气铆足了劲头朝新娘家奔去。乡村的条板凳上,大家都坐得端端正正一本正经,大人孩子还都换上了过年才穿的“喝茶布衫儿”。

宴席分散安排在主家附近的十多家邻居堂屋里,端盘子的小伙子们开始隆重登场。可别小瞧这端盘子的活儿,既需要体力又需要技术。上凉菜拼盘还好说,上汤汤水水时小伙子在各个宴席间穿梭,一边要顾及手中的热汤水不能洒出来,一边要保证不能让吃饭的人等得太久,一面还要顾及脚下高低不平的*土路和乱跑的孩子们。整个过程犹如表演魔术,看得吃宴席的人提心吊胆,他们却偏偏卖弄一样把水蛇腰扭得潇洒自如——来赴宴的都是四里八村东乡西乡的,保不齐将来他们中有人家有待嫁的闺女,此时就不免会多留意看上那么一眼。若非这样的聚会小伙子怎么有机会露上一次脸展示推销一下自己?客人里有的是热心人,大家在一起吃着说着,看着小伙子们来回穿梭,话题也就越扯越远。说不定这次宴席一结束,立马就会有某个出色的小子被相中,距离下一次办喜事吃宴席也就不远了。

庄户人家“吃桌儿”图的就是一个实惠,猪是自家喂的肉不用省,萝卜青菜也是自己地里拔的,七碟八碗哪一个端上来不是热腾腾、香喷喷的冒着尖?八个凉菜拼盘,四个或者六个热吃拼盘过后,才开始上主菜:头碗鸡子二碗鱼、中间还有大肉皮,什么肚丝汤、银耳汤、肠子汤,什么蒸排骨、小酥肉、条子肉、方子肉,什么羊肉夹馍、烤鸡翅……每一道都是实打实的“硬菜”。从上青下白凉菜的摆放,到鱼头鱼尾的位置,这些讲究经常参加宴席的婶子大娘们说起来头头是道。进入结婚季三天两头就是吃宴席,吃得多了,她们仅凭着自己一张嘴和一双眼就能品咂出很多:这家请的“老师儿”手头怎么样,小徒弟切菜刀工怎么样,烧火的媳妇们火烧得是“硬”还是“瓤”,主人家家底是否厚实、办事儿是否畅快舍得,管事儿的是否有本事有条理……都是她们的话题,一场宴席真正能吃到最后的也是她们。

等到日落西山“桌儿”吃完了,宾客们心满意足地散去,留下的杯盘狼藉给忙工、媳妇们收拾。天黑了,主家置备一桌简单的宴席,酬谢辛苦几天的“老师儿”和自发帮忙的邻居们,然后归还家具碗碟,顺便把剩下的杂菜各家分上一盆,皆大欢喜。曾几何时,青壮年劳力背井离乡四处打工谋生,端盘子的小伙子难寻,好的做菜掌勺师傅也是青*不接。为了省事,手里富起来的人们开始把宴席办在镇上甚至城里的大饭店,车厢上印着“流动酒席”的大货车也开始在乡村四处游荡,“吃桌儿”的热闹红火终于渐行渐远,但“大灶台”“乡村小厨”“姥家小厨”之类的饭店开始在城市悄然落户,且生意红火。

岁月深处,不能忘怀的终究是那充满着人情味的乡村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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